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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翡冷翠住的青年旅社是五人合住一間,雖然沒甚麼隱私空間,但收費低廉(一晚二十七歐元),且接近市中心,出門在外畢竟不可苛求。我是最早回到房間休息的,不久後有一個印度青年進駐,衣著整齊,不似一般美洲旅客一般隨興。他操著不甚純熟的英語與我交談,自稱是工程師,前往德國司圖加附近的奧迪汽車廠進行實習,利用周末假日來歐洲各地名勝遊覽。或許同是亞洲人,也同樣是窮學生的緣故吧,在千里外的歐洲,雖然是兩個不同的民族,我卻有他鄉遇故知的感受。

我們正分享著旅遊路途上的心得經驗時,另一名室友回來了,是位高大的金髮英國青年。英國青年與我行禮如儀,寒暄幾句就稱有事到外面去了。也許是我的英語不足以和英美人士流暢溝通吧,也許是英國青年真的另有他事,他不知不覺體現出的傲慢態度,卻讓我覺得我們之間有著極大的鴻溝。此刻的我不禁感概:一邊是大不列顛帝國,一邊是前殖民地的印度人,還有飽受壓片戰爭摧殘的漢民族,從古代到現今的歷史糾葛實在難分難解。我在交換期間遇到不同國家來的歐洲人,他們給我的感覺都相當友善,但旅途當中英國人和美國人卻老是自視甚高的樣子,這是泱泱大國應有的態度嗎?實在讓我心寒。若是中國崛起了,希望中國人能秉持謙卑精神,莫教他國貽笑。

胡亂洗了澡之後,倒也就睡了。次日,起了一大早前往烏斐茲美術館排隊。烏斐茲美術館原本是梅第奇家族的辦公室,集文藝復興時重要藝術作品之大成,包含波提伽利(Sandro Botticelli)的〈維納斯誕生(The Birth of Venus)〉和〈春(La Primavera)〉。若是沒有事先預約或是透早來排隊,往往要等上兩三個小時才能入內。當我入場後,印度人也隨後趕到,他表示他在歐洲一個月總共只準備了四百歐元,因此沒辦法負擔門票(十歐元)以外的費用,我便借了他我租用的語音導覽,我們輪替著聽,兩人都聽完同一展覽室的導覽後才前往下一展覽室,因此有更多的時間一一欣賞這些藝術瑰寶。


(烏斐茲美術館外觀)

喬托,波提伽利,達文西,拉斐爾,米開朗基羅的諸多名作讓我一飽眼福,許多過去在課本上見到的圖畫,如今一親芳澤。這些作品依照年代次序在館中展出,讓我對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史有了粗淺的認識。藝術創作之所以重要,不但在於他能讓人體驗美感,更記錄了人類文化的進程。在烏斐茲,我看到了翡冷翠當年的光榮與氣派,還有他們對人性的探索。喬托(Giotto)的〈萬福聖母(Ognissanti Madonna)〉不只是開創了最早的透視法,更重要的是讓聖母呈現人類的身材曲線,這麼人性化的聖母可說是前所未有,在當時竟引發了輿論爭議;波提伽利的〈春〉則是西洋繪畫史上第一批不以聖經故事為題材的畫作,諸希臘神祇或舞動或歡唱,好像正慶祝著佛羅倫斯的藝文百花盛開。而波提伽利另一幅同時期的畫作〈維納斯誕生〉則讓我駐足良久。多美呀!這嬌羞的維納斯,肌膚如此纖柔,這天空和大海,色澤如此溫潤--好像人性所有的至善至美都在此浮現了。你還能找到一幅使人心神更加舒暢的畫作嗎?我在烏斐茲待了五小時,享用著美帶給我的衝擊......


(喬托〈萬福聖母〉,維基百科)
 

(波提伽利〈春〉,維基百科)


(波提伽利〈維納斯誕生〉,維基百科)

在烏斐茲美術館內遇到一對中國夫妻。他們來自上海,從米蘭沿著鐵道網到威尼斯,再到翡冷翠(他們管他叫佛羅倫薩)。中國夫妻說,他們在米蘭剛下機場,就有人「好心地」幫他們提行李並引路,最後跟他們收了二十歐元。在米蘭大教堂廣場,有數個黑人要「送」他們幸運手環,還說「不收錢不收錢!」,最後還是說要小費。那時中國夫妻表示:他們剛下飛機,沒有零錢,只有大鈔,想要找個藉口不付錢,但黑人居然說了:「沒關係,我們可以找你零錢」,於是這項服務又花費了他們二十六歐元。中國夫妻說,往後的旅程上他們再也不敢相信任何義大利人了。

但我卻有不同的看法:或許在大都會中某些義大利人真的會對觀光客不友善,但畢竟只是少數;我在此地已逾兩周,感受到的是一片親切熱情的氛圍。從台灣飛往米蘭的空中認識的老先生雖然不諳英語,但仍主動找我攀談、下飛機後熱心為我引路、並且還幫我看顧行李,從那時候,我就對義大利充滿了好感。在北義這片充滿陽光的土地,人民的笑靨也如同太陽一樣燦爛。在這裡,微笑是最好的法寶。雖然語言不通,但只要親切一聲笑,加上一句爽朗的「Ciao!」,多數義大利人都會對你投以相等熱情的回報。不只是鄉村,都市的人們也一樣充滿人情。旅行途中,我尤其感受到翡冷翠人民的可愛。在翡冷翠的街道上問了幾次路,遇到的當地居民都非常的友善,回答問題時永遠帶著笑容,還有從容不迫的態度。其中有一位女士英語對答如流,並且親切的陪我走了一段,帶我到目的地才離開。 「Grazie! Molto grazie! (謝謝!非常感謝!)」我向女士表達謝意,並問到:「翡冷翠人都像您這樣英語流利嗎?」女士非常謙虛的笑稱:「我的英文好嗎?勞您見笑了,我的英文如果能撐得上好的話,那真是你抬舉我!」女士露出了神祕的微笑,並慧黠補充了一句:「我們接待很多觀光客,太多人造訪這裡了。」 呵!原來如此,一個城市能夠受觀光客歡迎不是沒有原因的。除了歷史文物,除了壯闊山河,能夠引人入勝的不還是「人文」本身嗎?人文不單指音樂藝術,不單指劇場舞蹈,而是一個地區的人生活的方式,還有他們對於生命的態度,從中所造就出來的整體樣貌。義大利之所以成為最佳旅遊景點,除了本身豐厚的景點資源,更重要的還是充滿熱情、讓外地人感動不已的待客之道吧!

印度青年與我逛完美術館後,幫我在舊橋前面照了些照片,答應我會用電郵傳給我,彌補了我相機沒電的缺憾。交換完聯絡方式後,我們道別甚久,相約有緣再相逢。

我離開翡冷翠之前,再次看了一眼聖母大教堂,圓頂映照著托斯坎那的陽光,耀眼無比;而我的心,也充滿著這樣的溫暖。

(繁花似錦翡冷翠,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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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larshikar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