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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病關係課程 電影觀後心得


【片 名】心靈病房(Wit)

【導 演】麥克尼可斯
【演 員】艾瑪湯普遜
【分類級別】保護級
【片 長】99

【觀賞日期】99/09/29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心靈病房(Wit),早在高中時就曾在HBO頻道上看過。少年不識愁滋味,當時看完之後只覺內心塊壘難澆,莫名的感動不知從何來;事隔七年,歷經家人生死離別之慟,更添增些許人生歷練、醫學經驗,再看此片竟淚流滿面。

身為醫學生、醫療系統一環的我,看到片中醫療系統的欠缺和冷漠,讓我重新自省自己在醫療中應扮演的角色;而曾為癌症病患家屬的我,見到艾瑪湯普遜飾演的癌末病患,更令我深刻目擊到病患的磨難,從而生出對病患之同理與感慨……

 

 

“In grand rounds, they read me like a book.”
──是醫人還是醫病?醫者角度的自省

        近代醫學肇始於啟蒙運動後的歐洲,歷經諸位先進(Andreas VesaliusWilliam HarveyRudolf Virchow……等)奠定其科學基礎,因其可驗證以及實用性而廣為當代人類所接受。醫師們多為自己的科學家性質感到驕傲(白袍就象徵了當代醫學有別於傳統醫學的「科學」性質),而醫學教育也教導下一代醫師們,傳承這樣的科學精神:實事求是、可重複性及可驗證性。

但醫學絕不僅止於科學!醫學人文鼻祖:威廉‧奧斯勒爵士(Sir William Osler)說過一句重要的話「醫學是一門有科學根據的藝術」(Medicine is an Art base on Science),充分定義出醫學兩個大相逕庭的面向:科學與藝術。科學是拿來探究人體奧秘用的,藝術則表露於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上。

(Sir William Osler, M.D., C.M., 1st Baronet (July 12, 1849 – December 29, 1919))

病人的病要治癒,醫者得須膚慰病人的「身心靈」。身指生理,心為心理,靈則為人與神之間的關係。指關注生理層面,卻忽視到另兩者,或許短期內這病人是康復了,但長期來看,病人卻仍陷於疾病的糾纏中。醫學中藝術的層次,就是指這樣的膚慰、調合「身心靈」三種面向。

然而醫者往往自傲於科學家的身份,卻忘卻自己身為藝術家的職責。醫院設立的宗旨應是成為「醫治病人」的機構,卻成了為醫學學術服務的建物。醫者見到病患,只見其病不見其人。在醫院中,往往會聽聞「那個子癲前症的」、「那個糖尿病二十年的」這些詞彙來稱呼病人,雖然不見得是在病人面前做如是稱謂,卻也顯現出醫者只關注「病情」而非「病人」之現象。

本片中,大教授帶領著諸多優秀學子,來到病榻,舉行謂之「grand round」的學習活動。大教授行禮如儀:「How are you feeling today?」爾後便帶著學生,沒有先說一聲,便任意的觸摸主角Dr. Bearing的身體,且像用放大鏡檢視似的,看著病人的疾病進展──這目光像是看著一本書,而非一個人。一個又一個醫學辭彙從學生和老師的口中迸出,也不管病人是否聽得懂(事實上,讓病人聽不懂正是醫學辭彙的功能呀)。Dr. Bearing 覺得自己像只標本瓶,貼了「癌症」兩字,供人觀賞研究。

如果外星人抓了人類做實驗,實驗操作者看著關在籠子裡的實驗品,大概也會以這種態度表現吧?

再者,本片最終Dr. Bearing心臟停止搏動後,縱使生前以表達DNR (Do not resuscitate)之意願,負責照顧他的住院醫師當下卻忽視了這訴求,呼叫急救小組來,試圖延長Dr. Bearing的性命。護士大叫著: “She’s DNR!(她拒絕急救)” 卻換來住院醫師一句: “She's research!(她是研究對象!)”

簡單一句話,說明了醫生自始至終將病人(主要地)視為學習、研究素材,而忽略了其作為一個「人」的尊嚴。讓人寒心,也叫人痛心!

醫者更要捫心自問,我們的醫療科技、知識,究竟能幫助病人甚麼?Dr Bearing在最痛苦時,護理長的安慰,和Professor Ashford慈母般的擁抱,反而給予病人及大的慰藉。多麼反諷!我們研究再多醫療知識,面對臨終病人時似乎都成無謂。

病人其實要的不多,關懷是最基本的作為肯定他「為一個人」的表現。我們醫者,似乎都忘卻了這點!

 

 

“Dr. Bearing, you must be very tough.”
──邁向未知之地,病人角度的心境

從告知病情起,Dr. Bearing便註定邁向未知的旅程。

對於醫療人員,生老病死是他們日常面對的,自己面對疾病來臨時或許較能坦然處之;但對於一般大眾,疾病的到來卻是前所未見,也未曾預想的,Dr. Bearing亦如是。一個人,要如何面對她注定要到來的死亡?步向死亡的過程中,看著眼前那漫長黑暗的孤獨旅程,又要如何堅強?

Dr. Bearing初入醫院時顯得扞格不入,醫院的生活、步調,和她平素的模式實在天差地遠。步上檢查台前,在核對病人姓名資料時,影像科醫師和Dr. Bearing的對話充分體現「院內」和「社區」語彙的衝突:

醫師: Doctor?
Dr. Bearing:Yes, I have a Ph.D.
醫師:(沒好氣地)Your doctor?
Dr. Bearing:(恍然大悟)Dr. Harvey Kelekian.

 

(醫師與Dr. Bearing間的對話)

角色轉變是困難的。Dr. Bearing自豪的崇高學術地位、名聲,來到醫院後卻無關緊要;在醫院內,醫護人員只問你的病情,不問你從何而來、曾經是何等人物。面對疾病,無論帝王卿相都得伏地。在醫院的日子,Dr. Bearing被迫放棄她大教授的身份,重新以一個「順從的病人」身份過活。

但隨著病情發展,新的症狀不斷出現,帶來痛苦、更痛苦的體驗。用同一套set of mind來面對疾病是不可能的,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個磨難的關卡是甚麼?一個夜晚,Dr Bearing 啜泣著: “I'm scared. I don't feel so sure of myself anymore.” 雖然在片中,她不斷喃喃John Donne的詩句: “One short sleep past, we wake eternally, / And death shall be no more, Death thou shalt die.” 但所受的折磨似乎永無止盡,死亡的到來似乎又遙遙無期,更遑論永恆的解脫。但幸好護理長貼心呵護著,護理長會告訴Dr Bearing,有事隨時可以按鈴找她,而簡單一個 “Sweetheart”的稱呼,拉近了護士與病人之間的關係。護理長不視病人為提供照顧服務的「客體」,而是給予病人允諾,一同向疾病奮戰。

面對未知,人類永遠恐懼。或許我們所需要的,是在孤軍奮戰時,能得到人性的溫暖關懷,確保 “We are not alone.”

 

 

“Wherever it hides, God will find it.”

──死後的復活,基督教角度的詮釋

Death,be not proud, though some have called thee
Mighty and dreadful,for thou art not so;

(……)

One sort sleep past, we wake eternally

And death shall be no more, Death thou shalt die.

--John DonneHoly Sonnet

死亡,你不要驕狂!雖然有些人稱你
強大而且可怕,但你並不是那樣;
(……)
在短暫的睡眠過後,我們永遠複起,
死亡就不再有了。死亡,你定要死。

──余中旻 譯

 

John Donne的詩句貫穿全劇,說明了本片中傳達的基督教生死觀:死後復活

不同於佛教的死後轉世,基督教的基礎是建立在復活上。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,第三日便復活了。耶穌復活之後有數千人見過他,作為見證,並載於聖經中。每一個死去的人,就像是睡著一樣,在耶穌再來的時候也會從死裡復活。基督教相信死亡如同睡覺,而死後的復活是不滅的。

「因號筒要響,死人要復活成為不朽壞的,我們也要改變。這必朽壞的總要變成不朽壞的,這必死的總要變成不死的。」(林前15:52-53)

死亡終得復活,並回歸神的國度──既然如此,死亡本身便不足為懼。這樣的思想支配西方文化,影響諸多藝文創作,除了身為虔誠天主教徒的詩人John Donne,德國猶太裔作曲家馬勒(Gustav Mahler)也在第二號交響曲《復活》中問到這樣的問題:

「我們站在愛人的棺木旁。就這最末一次,他的一生,他打過的戰,他受過的苦難和他的目的在眼前閃過。(……)我們想著:『接下來呢?生命究竟是甚麼?死又是甚麼?死後究竟是否有生命?』」

而他在第四樂章的歌曲〈原光(Urlicht)〉,寫出他對生死觀的解答:

「我來自上帝,也將回到上帝,/親愛的上帝將給我小小的亮光,/把我導引至幸福的永生!」

 

(指揮家Abbado指揮馬勒第二號交響曲)

 

這樣的信念,給了無數基督徒信心,面臨死亡無所懼。而本電影的最終幕,Dr Bearing長逝時,安詳的臉龐似乎也訴說著這樣的信念。她終於脫離病痛的苦海,應證了John Donne的詩句,戰勝了死亡。

片中除了強調基督教的復活思想,也一再傳遞著「上帝在你左右」的訊息。當Dr Bearing的老師Prof Ashford 來探病時,她像慈母一樣擁抱著Dr Bearing,念著童書:小白兔要離家,媽媽說不管你到哪裡,我都會去找你;小白兔說要變成魚,媽媽就變成漁夫把他釣起來;小白兔說要變成鳥不讓漁夫釣到,媽媽就變成鳥停靠的那根樹枝。Prof Ashford微笑著:「Wherever it hides, God will find it.」上帝永遠,從過往到未來,不論生前或死後,都與Dr Bearing同在。想想這能給病人多大的信心呀!

除了明顯提及基督教義的橋段外,還有其他隱晦的片段:像是護理長在Dr Bearing昏迷時,不忘用護膚乳液擦拭她,讓我們想到了基督教中「受膏」「用膏油來榮耀」的意象。本橋段除了展現護理長仁心仁術之情,或許更榮耀了Dr Bearing,作為勇敢抵抗病魔的回報!

要了解西方文化,首先要了解基督教文化。藉由基督教的觀點來看這部影片,讓我們用不同的角度獲得新穎的認知。

 

 

“Wit”
──片名之意涵為何?辭源角度的解讀

中譯《心靈病房》的本片,英文原名為 “Wit” “Wit”一詞在維基百科的解釋是這樣的:機智(Wit)是一種智慧的幽默(intellectual humour)在本片中"Wit"(機智)用來指稱John Donne的詩技,是Dr Bearing一生追求的知識;但Prof Ashford告訴她,John Donne雖然詩中處處Wit,但他追求的是"Truth",才是詩中追求的核心。

所以,陪伴Dr Bearing堅定走完人生的,除了對 “Truth” 的信仰,更有傲然面對死亡、嘲諷死亡的 “Wit”。於是用Wit嘲笑死亡之時,又應驗了經上所說,基督教傲然的生死觀:

「死啊!你得勝的權勢在那裡?死啊!你的毒鉤在那裡?」(林前:15:55)

本片探討的生死學,用一言概之,微言大義,唯 “Wit” 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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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larshikar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